歐曉瓊（霞浦）

在霞浦，大年初一早上多數(shù)人家是茹素，且有不能動刀、剪子、掃帚等器物的禁忌，其意無非是求平安、討吉利、免受血光之災。年歲稍長，方知這是民間流傳下來的，與明朝大將戚繼光抗倭有關。為妻任母后，每到過年從臘月忙到年三十，身心俱累，則寧信此風習是為在正月初一，讓辛苦一整年的主婦們休息、清閑一天。

比起豐盛至極的年夜飯，正月初一早上的素餐清淡得很，但每道菜一樣有吉祥祝福的寓意。

初一早上全家人穿上新衣，帶著美意走出臥室，第一件事是喝杯用紅棗、紅糖泡好的熱糖水，互相拜年，互道吉利，香甜糖水開啟新年之旅，讓往后日子也沾上點點甜蜜溫情。

彼時，家里的主婦才抽身到廚房開火做新年的第一頓飯。與素日的早餐大有不同，菜品有年糕、黃糍粑、菠菜、長壽面（線面）、豆腐等，這些都是大年三十晚洗凈、切好、碼齊、裝盤的。

菠菜，因其菜根呈紅色，本地俗稱“紅頭菜”。“紅頭”吉祥討喜，誰不想一年有個紅紅火火的開始，或者日子越過越紅火呢？年糕據(jù)說最早只作為祭祀祖先和神靈用，后漸成農(nóng)歷新年的應時食品，已有兩千多年歷史，至今仍被列為大年初一必備菜單，因為“年年高升”乃人心所向。幾乎每家都會在大年三十晚上用雙面抹油的刀，把年糕切成方塊狀或麻將型，裹上雞蛋液，入油鍋炸個外酥里糯，裝上一大盤。大年初一早上取點到小盤子，蒸一蒸，香甜軟糯地端上桌。以前很多家庭年前都會自己蒸床年糕，那是過年的集結號，也是孩子們熱切盼望過年之一大原由，更是一代又一代人共同的舌尖記憶。

蒸年糕需提前一天把糯米浸泡，然后磨漿，濾漿沉淀粉，粉稍微晾曬；紅糖板熬成汁，把糖汁加入糯米粉，直到揉出牛眼；蒸床底下交叉鋪上洗凈的山姜葉，慢慢倒入揉好的糯米團，攤平，點幾粒紅棗、花生于其表面；土柴灶燒火，蒸上一個小時以上，時時注意外鍋的水，隨時加入冷水補充。那個時節(jié)，小年過后，穿行在小城的巷子里，不時有人家蒸年糕的香氣飄來，濃濃的年味道，令人沉醉。

另外不能少的一道菜是黃糍粑，取其“走時”，即一年都有好運氣之意，大年初一的餐桌上，多數(shù)人家會有這碗黃糍粑煮紅糖水，我家還有一碗清湯長壽面，取其“年年長久”之意。

春節(jié)說吃，我最喜歡的是初一早餐的素食。清清淡淡幾樣素菜，卻寄托著人們對生活的熱愛，對平安幸福的祈求。隨著年歲增長，自己也慢慢悟出一點祖祖輩輩延續(xù)下來的大年初一年俗意蘊，除了敬神祈福、萬元復始的初一首餐，吃幾樣簡單又有意味的食物，人與食物的美好關系，會讓人產(chǎn)生一種一年的日子有個清清朗朗開始的微妙美感，如臘月里一樹凌寒盛放的紅梅，清冽醒神中飽含著對明媚春天的向往，以這樣姿態(tài)開啟新年，豈不恰如其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