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場春雨淋白了西浦梨山。

今晨，迎著微風細雨，我和一群文藝界朋友趕赴西浦梨山之約。遠遠望去，逾百畝梨山上，梨樹擠擠挨挨，梨花潔白如雪。邊上偶爾冒出一兩叢紅艷的桃花，讓梨花白得更加純凈，山上像似下了一場春雪。

昨夜，接到文聯(lián)朋友采風邀請時，窗外已有淅瀝雨聲。想象著雨打梨花的情景，我腦海里冒出一句“夜雨梨花打濕階”的古詩，在心中描摹一番雨中梨山的意境。梨花帶雨讓人憧憬，但煙雨迷蒙下的梨山想來應是孤寂的。瓣瓣梨花也在等待著更多詩意的相逢吧？

雨聲滴答，潔白花瓣就落進了夢鄉(xiāng)。沒有夢見寫過“雨打梨花深閉門”的唐伯虎，也沒夢見感花傷己、葬花詞吟的林妹妹，倒是夢見了一個個讓人流口水的大黃梨，一群小伙伴大快朵頤……

想著梨花，就夢見小時候小伙伴們摘梨吃梨的情景，對于梨山就有了更多期待。

帶著些許期待，點點雨滴自然擋不住游訪梨山的腳步。沿著山間小道向上攀登，我們就走進了古詩里的春天，“忽如一夜春風來，千樹萬樹梨花開”“春風如貴客，一到便繁華”……

細雨中，梨山愈發(fā)清新靚麗。一叢叢一簇簇雪白雪白的梨花，經(jīng)過風雨洗禮更加晶瑩剔透。一陣微風拂過，梨花在枝頭顫動著，搖曳著，像是花童揮舞著小手迎接賓客，偶有花蕊中的水珠濺落臉上，滑到嘴邊，絲絲清甜沁人心脾。

梨花有一種靜美，玉白如雪，素雅潔凈，置身其間心境也格外澄凈。穿越梨樹林，我們趕上了一場梨花雅集。山中有音樂響起，歌曲《畫你》的優(yōu)美旋律描畫著簡單寧靜的田園生活。梨樹林中早有大媽大爺捷足先登，自拍自樂陶醉于花間。雨歇云開，儒雅灑脫的書畫家在路旁桌案潑墨揮毫，筆走龍蛇，行云流水；數(shù)個梨園弟子在花瓣紛飛中翩然起舞，彩衣如蝶，水袖如花；一位氣質(zhì)清雅的少女在花樹下彈起古箏，優(yōu)美琴聲如泉水叮咚流淌山間。琴畫歌舞，花瓣紛飛，空氣中充滿了浪漫詩意，游客像是步入童話般的夢幻世界。攝協(xié)的朋友已經(jīng)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鏡頭之上，在記錄美好瞬間的同時，留下不少癡態(tài)可掬的情狀，讓經(jīng)過的游客笑不?？?。風景中有人群，人群中有風景。沉醉其中的人們都已與這片梨花海融為一體，渾然忘卻自己是賞花客。

一路花香，直抵山頂。山頂平緩處有一座古樸小樓，應是早年建成的梨山管理用房。樓中有志愿者備好桌椅、茶水，供游人小憩、解渴。站在樓前俯瞰山坡山谷，漫山遍野白如雪，纖塵不染花世界。極目往上游遠眺，在梨花競放圖的背景中分明鑲嵌著千年名村西浦的靚影。被譽為“廊橋水鄉(xiāng)”的西浦，雙溪匯流，水波瀲滟，桃紅柳綠，橋影綽約，像一幅山水畫卷展呈眼前，梨山成了畫作最富詩意的題款。

梨山的梨樹已經(jīng)很有年份了，枝干蒼老嶙峋，枝杈虬勁，有的還郁郁蔥蔥，有的已枯朽敗落。這些老品種梨樹因其樹壯、冠大、花密、花期早，成為當?shù)刭p花踏青的一道亮麗風景線。隨著當?shù)厝罕娚钏降奶嵘?，鄉(xiāng)村旅游的興起，梨山的旅游觀賞價值日益顯現(xiàn)，產(chǎn)梨賣梨倒成了副業(yè)。每到花開時節(jié)，一撥又一撥游客和攝影愛好者慕名登山賞花。

這梨山原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壽寧犀溪中學的勤工儉學基地，當年無數(shù)師生艱苦接力墾荒種植二百多畝梨樹，多少學子在此留下青春印記，點點梨花曾經(jīng)寄托了多少少年夢想。游者當中就有當年的學子，幾十年前梨山上的青春故事在閑情追憶中化作了釋然笑聲。

“春風若有憐花意，可否許我再少年?！鄙倌晖禄腥缱蛉?。忽然想起故鄉(xiāng)的梨花。故鄉(xiāng)也是個山村，山里人家多在房前屋后空地栽種梨桃。老屋是個大院落，住著六七戶人家，同齡段小孩子一大群。鄰居家在大院外的自留園地上種有一棵梨樹，每到梨熟季節(jié)，那一樹的梨子讓小伙伴們饞得流口水。在那物質(zhì)貧乏的年代，吃個甜滋滋的黃梨也是個奢侈愿望。我們都很羨慕鄰居家有這么一棵梨樹，沒少打過梨子的主意。梨花開時，我們就心心念念記掛著。梨樹一開始掛果，主人家就在梨樹下堆起一層層荊棘，讓人無法靠前上樹摘梨。但這難不倒機靈的小伙伴。帶頭的小伙伴到山上砍回長長的小黃竹制作出剪刀樣的“梨剪子”。等到周末無課，幾個小孩熬到深夜，料得大人們睡熟了就去“剪梨”。一個望風，一個用“梨剪子”剪梨，剩下的在樹下?lián)炖?，得手后就躲在角落里大快朵頤。有一次，負責剪梨的小伙伴吃梨心切用力過猛，誤將梨枝剪斷，咔嚓聲在深夜里尤其刺耳，大家慌了神四散而去。第二天清晨聽得鄰家阿嬸在梨樹下傷心地哭訴許久，小伙伴們愧疚得再也沒敢去“剪梨”了。梨花、梨子都成了夢中的記憶，年年盛開的梨花，曾經(jīng)給了我們很多對于美好未來的希冀和夢想。

倏忽之間，小伙伴四散到各方，老屋里的人們走的走、搬的搬，梨樹早已無人問津。生活好了之后，吃梨再也吃不出當年的甜美感覺，但那些在我們生命里開過的花，都成了故鄉(xiāng)最美好的記憶。多年以來，在我內(nèi)心里始終長著一棵茂盛的梨樹，那盛放的梨花依然芬芳馥郁。

今晨的梨山再次讓我走進了夢境。我踟躕前行，不忍踩踏散發(fā)著清香的花瓣，就怕驚擾了一場氤氳詩意的美夢。但生命自有安排，那些精靈般的花瓣飄落不久就與濕泥相擁相融，歷經(jīng)燦爛之后終將回歸自然?；ㄈ绱?，人亦然。

那些珍藏在夢境的梨花，如今又芬芳了誰的新夢？

歸去，不帶走一片花瓣，只留一瓣心香。

來源：閩東日報

文字：葉家坤

編輯：林宇煌

審核：林翠慧 林珺